第216章 帝王血染宫楼上


    清风阁,月朗星稀,风声猎猎,上官渝一身衣袖处龙纹暗藏的墨色衣袍,,静静地站在栏杆之处,脸上神情出奇地平静,嘴角轻勾,那一双平日里总是多几分阴狠的眸子,此时淡定到了极点,几乎到了绝望,袍角随风翻飞,连绵起大片的阴凉。)

    眸低垂,看到清风阁下,玲珑顶着微凉的风,安静地站着,眉宇婉约,有着说不出的动人。她着一身水绿色的裙,夜色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碧莲,娉娉婷婷,娇羞而美丽着。她的那双眼睛同样也很漂亮,只是却少了几分灵气,不及那人一般璀璨了流光,飞扬了韶华。那人的眼睛,他敢肯定,是这世上,再也找不出的第二双的漂亮眼睛。

    低低地一笑,上官渝的笑声里满是悲伤绝望。暗自摇了摇头,不再去看清风阁下一脸担心的玲珑一眼。今生今世,是无缘了。

    两年啊,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想念她,纵然她那时候如此决绝地对待他;可是她呢?却是和那个她自以为一生的良人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用一年多的时间,就攻下了西王朝几乎全部的江山,势如破竹,他手下的那些将,怎么就没有一个可用之才?!如今只剩下这京都,于他而言,不过是耗上几日而已。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回天之力了。

    上官渝的手指按上眉心,轻轻地揉了揉,有几分头疼。

    他是不是算是一个亡国之君了?哈……等百年后的史册应该会记载,他这个西王朝的最后君主,为情所困,最终将江山拱手让人吗?可笑啊,可笑啊。忽然间又想起上午看到的那张纯真干净的笑颜,他的鼻头一酸,眼眶便微微一红。

    即使萧流玉和他所生下的上官峥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真正的骨肉,但如今,却是他唯一的血脉相承。上午去看他时,他正睡着,睡颜安静而美好,才一岁多,看不出长得像谁,但他也知道,这个孩子不会差。后来抱着他,不小心碰醒了他,他看着他,笑得那么纯真那么自然。哪里有一点心机。

    自嘲地笑了笑,上官渝的眉梢渐冷,寒霜覆盖。

    那是他的孩子不错,可却不是他想要的。萧流玉这个他已经辜负的女人,也应该会为上官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,让他活下去。她能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皇城里一直陪着他,毫不动摇地走下去,他感激,他感动,但却激不起他心中的爱。他真的挺对不住她,可是,他坚信自己的心,他改变不了了。

    既然他给不了慕容阑她想要的爱情,对不起萧流玉付给他的一腔情痴,辜负了玲珑那么多年的等候,那么,上官渝忽然眼睛一眨,似有似无的泪漫上眼眶,可转眼间,面容坚毅,心底渐渐没有了犹豫,那么,这个晚上,他不要再选择,用自己的方式,了结了这一切。

    清风阁的护卫早已被他支走,此时整个清风阁就只有他一个人。站在这儿,他可以望到城外的烽烟,可以看到最璀璨美丽的星空,他感到了自由,不仅是身体自由,很快,很快,他的心也要自由了。

    转身,走进清风阁的内阁,那里,纱帐翻飞,灯火明亮,琉璃盏中盛着最名贵的美酒,案几上摆放着最精美可口的饭菜,屋内的摆设名贵而古朴,华丽而威仪。

    上官渝一个人安静地坐着,喝着酒,吃着菜,偶尔痴痴地笑,偶尔对着灯火出神,偶尔神情寂寥地拨弄着琴弦,袍角随着微风翻飞,带出一地的寂寞。

    人微醺,眼迷离,指乱琴弦。他一遍遍地放声唱着歌,歌声空旷而辽远,在整个寂寥寒冷的夜里,不停地回荡着,似嗔似哭,欲罢还休。

    “这一生,我再不想欠任何人。”上官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走到一座有半人高的灯座前,笑容里有了几分醉意,话听起来却清醒的很,手中拿着一根挑拨灯芯用的银杵,极为小巧精致,轻轻地拨弄了几下灯芯,看着火烧更旺了些,忽然诡异地一笑。

    伸出手,指尖覆上灯座的龙骨,安静地一推,继而,走向另一个灯座。“轰隆”“轰隆”的声音接连响起,零星的火点溅上了随风飘摇的纱帐。整个内阁,忽然间,火势大起。

    上官渝重又走回案几前,安静地坐下,指尖覆上琴弦,轻拢慢捻抹复挑,流水般的曲子,渐渐铺散在整个内阁里,对于眼前已成火海的火势,置若罔闻,他的嘴角,残存笑意。

    他的神情,安静而寂寥,遗憾,却平定。这一生,注定他得不到,他是真的勉强不了。两年了,她从未有过回心转意的时刻,他愿意等,可局势已经容不得他等。

    这一下,他若是死了,是不是她也就解脱了?没有了渝王妃的身份枷锁,她是不是就可以很快乐地嫁给司马逸尘,做一个风风光光,自由自在的新皇后?

    他微微一笑,笑容有几分恍惚,不释然,也不甘心,却已有了绝望。他不可能亲自出城投降,那是他身为一个帝王的尊严。他也不想活下去。再活着,不过就是看着他们二人的恩爱如斯,琴瑟和谐,情深如铸。那样,比死了更痛苦。

    死,多轻巧的一个字眼,一了,百了。这一生,他辜负了玲珑,辜负了萧流玉,也辜负了那个自己唯一的骨肉,上官峥,他欠了太多人,可是……他却不后悔。

    虽然娶了那个女子,没有得到她,硬生生地让她践踏了他身为帝王的尊严,可他不悔。毕竟,相遇过,相识过,曾有过短暂的相守――如果在王府中的日子也算的话。

    微微合上了眼,感受着身边火舌翻卷,纱帐被火吞噬的迅猛,上官渝指尖动作未停,仍旧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,墨袍龙纹,眉目俊朗,眼神绝望,墨发由纯净的白色玉环绾起,斜插一支暗金的簪,整个人,如斯静好,却安坐如山,静等着凑近的火舌。

    “皇上!”玲珑在外面哭的泣不成声,捂着嘴角,心被揪成一团,再也放不下。她的眼睛泪光盈盈,喊出的声音揪心而痛苦,墨发随风飘扬,玲珑难过的要死。

    她刚才只是在出神,看着清风阁出神,他有命令,任何人不得踏入清风阁半步,她也不能。这火什么时候烧起来的,她不清楚。但她唯一明白的一点是,等她发现,她已没有了去救他的机会。

    只是,她也明白啊,这火,是他想要了结一切,自己纵的吧。他想要解脱,可她――即使没名没分,她也想要一直守着他啊。纵然低入尘埃,她也甘愿啊。

    可,他连这个机会也不给她吗?

    萧流玉早已走近,看到了清风阁喷卷冲天的大火,眼泪静静地淌,妆容却不改,依旧美丽着。一身水蓝色的裙,夜色下楚楚动人,少了平日的勾魂摄魄,少了平日的妩媚妖娆,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,透出一种清雅的美丽。

    “结束了,真的,一切都结束了。”萧流玉喃喃自语,看到前面已痛苦得伏地痛哭的玲珑,唇瓣微微一扯,暗含几分讥讽,她也不过如此。他已经身在火海,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,可她,就只能在这里哭泣得苍白无力吗?

    “贵妃娘娘!”玲珑朦胧的视线中,忽然有一袭盈盈的蓝走近,抬头,看到萧流玉那张平日不曾见过的素净脸庞,那皮肤白嫩细腻,透出水润的光泽来,心中一惊,虽然难受的厉害,但却不敢造次,强忍了悲痛,静静地请安。

    “好了,你我也别行这些子的虚礼。”萧流玉的话也静静的,看也未看她一眼,不过是说了一句,转过身,唇畔划过一丝微笑。

    上官渝,纵然你想要陪你的人不是我,可如今,也只有我陪你!抬脚迈上九步台阶,萧流玉平静地一步步走入已成汪洋的火海,笑声顿起,“上官渝,我陪着你,一生一世,上穷碧落下黄泉,你休想甩掉我!”

    玲珑大惊,看着萧流玉的身影渐渐淹没在火海中,耳听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,视线微微一乱,嘴角却是勾起了诡异到极点的笑来。是啊,她都能陪他去死,她为什么不能!不管不顾地冲入火海,玲珑唇瓣轻扯,笑声里有着平日不曾有的张扬和肆意。

    “她都能陪你去死,皇上,我又怎么不能。只是那个女人,占据了你的心,我们两个,却得了你的身,我们可笑吗?不,我们不可笑。哈,我玲珑终于也能为你做一件事,即使是死!”

    清风阁后连绵着大片的建筑,清风阁的火势一起,不可避免地烧到了后面的建筑,一时间,整个皇城,烟火一片。

    烈火熊熊。

    城外,司马逸尘和慕容阑共骑一匹马,立在高坡之上,安静地看着皇城方向冲天的火柱。时光似乎在他们的身上停驻下来,两人的容貌仍如一年半之前年轻而出尘,淡然而倾城。

    “上官渝,一切都结束了。再见,永远的再见。”慕容阑看着皇城,唇畔划过一丝浅的几乎看不到的笑,紧了紧披风,轻轻地说,言轻如尘,随风卷去。

    司马逸尘未发一言,眉梢却是轻轻地荡漾开莫名的轻松,伸出手,将慕容阑轻轻地拥入怀里。“阑儿,从今时今日起,你,真真正正是我的了。”声如叮咛,细微却霸道。

    慕容阑微笑着点了点头,轻轻地倚入司马逸尘的怀里,再不去看皇城那边惨烈的火海,她的世界,没有大火没有战争,他的怀抱,就是她的港湾。

    现世安稳,岁月静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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